[轉載] 處所

小車里龜

處 所
   

        「同學們，世上所有的事情向來都是黑白分明的。假如你們還未明白的話，就讓我舉出一個例子吧！你的好朋友在超級市場偷了一包巧克力糖，做了一件壞事，那便是『黑』了……」

        陳老師的講話忽然被一個經常自作聰明的學生打斷：「那麼，向警察舉報他便是做了一件好事，亦即是『白』了。」

        「銘謙，你真厲害！」

        銘謙對這段對話仍然記憶猶新。

  

        十二歲那年，銘謙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一間很有名氣的中學。有一天，當銘謙和好朋友俊傑在超級市場購物時，俊傑的眼裡流露著貪婪的神緒，並露出奸笑的嘴臉說：「看！這是剛推出的巧克力糖，咬下鬆脆的巧克力後，甜絲絲的糖漿不斷湧出，想吃來也令人垂涎三尺。令人掃興的是，我的零用錢花光了，不過現在超市內空無一人，倒不如……」

        「萬萬不可！」銘謙堅決地拒絕。

        俊傑還是忠言逆耳，當銘謙欲伸出雙手阻止時，俊傑靈敏地把那包糖放在書包的暗格內，若無其事地步出超市。

        銘謙遲疑了一會，驀然回想起陳老師所教的「黑白分明」，促使他主動向超市經理舉報：「那個人偷了一包巧克力糖。」

        於是，俊傑在眾人的追趕下踉蹌而逃。

        翌日，銘謙在學校遇見俊傑，當銘謙一如以往地搭著俊傑的肩膊，突然被他怒目而視，然後俊傑在大庭廣眾下大聲呼喊：「滾開！我要跟你，黃銘謙絕交！」

        「甚麼的一回事？為甚麼？」

        「昨天你所做的『好』事。」

        「我只是履行公民責任，你應該知道甚麼是『黑白分明』喔！」

        俊傑七竅生煙地說：「我明白了！你為了公義而放棄友誼。你是正義超人，而我是罪人。黃銘謙是正義超人，維護正義的超人……」

        銘謙對「絕交宣言」摸不著頭腦，心中還堅持著：我舉報他，原本就是做了一件好事，但為何會換來絕交的結局呢？銘謙向當時還是網友的海琪訴說：「我根本就沒有做錯，為何會弄到如斯田地？」

        她說：「我知道你為人正直，但在現實之中生活，我們不能長期站在道德高地之上，要學會見機行事，否則只會萬劫不復，為清高的理念而放棄一切，真不智！」

  

        不久，銘謙便把這件事拋諸腦後，反而陳老師的教誨的影響較為深遠。而銘謙大學畢業後，在一問貿易分司出任經理。

        某一天，銘謙無意中看到公司的帳目，恰巧上司路過，二人頓時面面相覷，其後銘謙不好意思地說：「為甚麼公司的帳目會錯漏百出呢？」

        上司聽到後，不消數秒，他的臉色突然一百八十度改變，上司的眼裡流露著貪婪的神緒，並露出奸笑的嘴臉，這是第二次銘謙看到這怪異的表情。

        上司在他的耳窩說：「銘謙，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下屬。老實說，這份帳目經我修改過，好讓公司的股價穩步上揚。假若你替我保守這秘密，你今後必定平步青雲，前途無可限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萬萬不可！」同樣地，銘謙堅決拒絕。

        銘謙又再猶疑起來，驀然回想起陳老師所教的「黑白分明」，遂向警方舉報：「我的上司造假帳。」

翌日，上司被拷上手扣，臨行前，銘謙被他怒目而視。這凌厲的眼神令告訴他正自招滅亡，這「先知」真的來得太遲了。

銘謙的同事告知他：「新上司得悉你是個正直不呵的人，便刻意提仿你，千方百計令你在公司的地位大不如前、一落千丈，我還知道他設置了不少陷阱，讓你踏進無盡的深淵裡，不能逃脫，請當心！」

李上司說：「那宗誠浩公司的生意被你拖垮了，你有何看法？」

銘謙一言不發。

「那麼，公司請你離開。」

銘謙接過信封後，神色茫然地收拾個人物品，腳步沉重地步出辦公室，沿途不斷有同事蓋著半張嘴來恥笑他，在他的背後傳出一句句閒言閒語，這一切，銘謙都感受到，而且感受特別深刻。

在電車上，銘謙接到一個電話。「你的女朋有梁海琪在交通意外中死亡……」得知這噩耗後，電話便滑倒在地上。銘謙再沒意識去拾起，只因他受到雙重打擊後，已崩潰了，最愛的人也離開了他，他彷彿成為世界第一大輸家。此時此刻，他捧著紙箱，依偎在窗邊，望著茫茫前路，觸不到，也碰不到。

  

「我想買一張前往廣西的車票，麻煩您。」出席過海琪的喪禮後，銘謙的喪服還未脫下，便趕快離開這片傷心地。

「大家跟我讀：一、二、三、四……」銘謙到達廣西後，義務教育當地的小朋友。

當地的胡老師問他：「為何你會來教這班小孩呢？」

「我要讓他們不曉得甚麼是『黑白分明』。」

「甚麼？」胡老師對此感到莫名奇秒。

工餘時，銘謙到處遊覽，看盡廣西的山明水秀、怡人風景。為了填補心靈上的空虛，銘謙拿起畫筆，將景緻一筆筆描繪在畫紙上，當地有一位畫家對他說：「怎也看不出你從大城市來的，你的畫顯出一片幽靜、一片清雅，不錯！」

「可能跟我的過往有關吧！」

「我快將在香港舉辦一個畫展，你也來幫忙吧！」

「好！」

  

俊傑和銘謙的前上司不約而同地來到那個畫展，銘謙對他們說：「那些事情我早已忘記得一乾二淨，慶幸的是我終於在世上找到一處容身之所，容得下『黑白分明』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