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輩子的新娘(轉貼)

小卡

　　我們認識於我大二的那年春天，那時你是聞名整個校園服裝設計系的天才，而我則是廣告設計系的一名平凡的學生，當大伙知道我們在交往時，那種驚訝的眼神是我能想見的，甚至猜我們可能最多只維持三個月而已，沒想到我們這段感情維持到現在。我們為不同的夢想而打拼，畢業後你去巴黎進修新娘服設計，而我則在一間略有名氣的廣告公司當設計人員，我們每個禮拜都通一次電話，你常對我說等我們結婚時，你要親自設計一款全世界最美的新娘禮服給我，要我做你今生最美的新娘。

　　二年後，你從巴黎回來了，和朋友開了一間小有名氣的服裝設計公司，你第一次的服裝發表會就贏得大家的青睞，使你一夜成名，我也樂於分享你這份榮耀。我們的感情愈來愈濃，在２月１４日情人節的那天，你故意遲到了半個小時，讓一向最討厭不守時的我生氣，你帶我到一間我從沒去過的法國餐廳，在那不到四十坪的小餐廳裡，暈黃的燈光，每個桌上舖上白色的桌布，桌上擺放著一根象徵浪漫的蠟燭。我很好奇為何這間佈置的那麼浪漫典雅的餐廳為何一個客人都沒有，正當我想問時，忽然出現好多位待者，手上都捧著一大束鮮花，有我最喜歡的藍玫瑰、白百合、向日癸。

　　我開心的問你：「你今天怎麼安排那麼大的場面？是有什麼值得慶祝的事嗎？」忽然你拿出一只鑲著心型鑽石的鑽戒，笑著對我說：「妳願意成為我今生的新娘嗎？」我呆了數秒後，開心的點頭答應了，此時的我感覺好幸福。我們在三月訂婚，你說我們要在六月結婚，你說要讓我穿上你親自設計的禮服，要讓我做世界上最美的六月新娘。此刻我覺得上天是眷顧我的，讓這麼溫柔的你待在我身邊，讓這麼愛你的我和你結為連理。

　　由於我和你在六月就要結婚，我決定做個全職的家庭主婦，於是我向公司提出辭呈，並說明我會在這一期間內會幫公司做完所有我應做的工作，我才走，而經理也答應了。那陣子我忙的不可開交，忙得連我們連絡的時間都快沒了。就在我們訂婚一個月後，我發現我好像感冒了，一直咳個不停，但礙於工作，我便不去注意它了，畢竟我想到把這些工作做完後，我就可以做你全職的妻子了，滿滿的幸福感漲滿了我的心，我巴不得馬上做你的妻子，為你做飯，為你洗衣。咳嗽一天比一天嚴重，甚至咳出了血絲，我嚇壞了，我哭著告訴你這件事。

　　你飛奔來我的住處，載我到最近的醫院做檢查，檢查報告要等一週才會出來。要去拿報告的那一天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去到醫院，我緊緊握著你的手，我的身軀竟不停的發抖。你似乎也感到了我的害怕，輕聲對我說：「放心，不會有事的，如果妳有任何事的話我也會守護妳的。」這時我的身體竟不再發抖了，進去拿報告。我一直以為上天是眷顧我的，沒想到衪竟狠狠的開了我一個惡劣的玩笑。我發現我得了肺癌，如果做化學治療的話或許還有康復的機會，如果不做，我只剩下一年的生命。

　　我無法看到當你聽到這個消息是什麼表情，因為那時候我早已接受不了事實而昏倒在你懷裡。我決定接受化學治療，因為我希望我能健康的出院，做你的新娘，你為了我，放棄了正要走的秀，暫時請半年的假，暫時的退出服裝界。我曾堅持要你打消暫離服裝界的念頭，因為這個圈子的新舊汰換的太快了，我擔心你為了我而失了你費盡心思的努力付之一炬。你卻只對我說了一句：「任何的事，都不及妳的生命重要，我要陪妳度過這個治療期，我一定要妳健健康康的穿上我設計的禮服，做我的新娘。」

　　我一直以為我能夠堅強的度過這段治療期，但我不夠堅強。我的精神狀況愈來愈差，因為我無法忍受每天早上醒來梳頭時，那一大撮一大撮掉下的髮絲，我無法相信我向來最引以為傲的黑亮髮絲，竟掉的那麼快！雖然我早就預想到會掉髮，但事實來到時，我還是無法忍受。當我一看到那一大撮一大撮的髮絲時，我開始尖叫，歇斯底里的大喊怎麼會這樣？這時你總會從後頭緊緊的抱住我，握住我的手，叫我不要這樣，我很快就會康復的，我很快就可以不用化療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我每天必須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忍受癌症帶給我的痛楚，忍受一天要打十幾次不同的針劑，你總在一旁陪著我給我鼓勵，因為愛你，所以我忍下這份極大的痛苦，因為愛你，我向自己說：「我一定要出院，我一定要做你的新娘，我不可以就這麼死去！絕對不可以！」當我看到你在我發病時，淚水在眼眶打轉，你總轉到牆壁偷偷的抹去淚水。此時我總會抱住你對你說：「我絕對可以戰勝病魔的，相信我。十年後我還要為你生好多好多個寶寶，讓你抱都抱不動。」你笑著對我說：「那妳那時不就變成母豬了？」

　　我搥打著你的胸：「討厭，你真壞，這樣欺負我呀！」你把我的手緊緊包住，用很認真的表情對我說：「無論如何，我對你的心都是永遠不變的。」我哭了，這是我住院以來的第一次哭泣。半年後，醫生說我的化療失敗。終究，我還是逃不了病魔的糾纏，祂注定要纏我到我死去的那天。我選擇不再接受治療，我要和你盡情的玩樂，留下我今生最後也是最美好的回憶。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因為我昨日又吐血了，這次的量比前幾次的都還要多。

　　由於我的房子是租賃的，早在我住院的那天就退租了，所以我沒有房子可住。你帶我回到了你家，你說：「這裡是我們永遠的家，也是我們愛的小屋。」我們去了戶政事務所簽了結婚證書，你我沒有熱鬧的婚禮也沒有親友的祝福有的只是一紙代表你我已結為連理的結婚證書。但我們卻不以此為憾，反而更珍惜你我剩下不多的日子。我們做了許多我們以前想過卻不敢做的事，譬如去喝不認識的人的喜酒，做了許多瘋狂的事。也去了許多我們以前曾計畫過，卻因我們二人太忙而無法的地方，去法國看艾菲爾鐵塔；到日本的東京狄斯奈，吃道地的日本拉麵。我知道這些都成為我今生最最寶貴的回憶。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無論如何我不會回去的，我要陪Angel到最後，你就讓我陪她到最後吧！什麼！再不回去今年的年發表會開天窗？公司會倒閉？倒閉就讓它倒吧！反正我是不會離開Angel的…好了就這樣了，你自己看著辦！」我從房裡出來就看到你不耐煩的掛掉手中的手機。我知道是你的屬下來求你去上班但你卻為了我寧願放棄整個公司。我告訴自己不能這麼自私，我不能看著你辛辛苦苦一手打拼下來的事業就這樣為了我毀掉，我必須想個法子才行，我不能親眼看著你為了我把你的事業給毀了，那我就算是死了，我也不會安心的。

　　「宇，你不是說要為我設計一套最美的婚紗嗎？」我從後頭抱住你的腰，從你身上聞到只有你才有的味道。「是呀！我曾說過我要為妳設計一套世界上最美的婚紗，我要妳做我今生最美的新娘，但現在我卻無法為妳設計，因為妳和我都已沒有多餘的時間了。」你的手緊緊把我手握住，我可以感覺到你手傳來的濃烈感傷。「你可以為我設計的，我們還有二個月的時間啊！你可以以你的設計做為今年你公司發表會的主秀，而我就是你那件禮服的模特兒，讓我們在展示會場上結為連理，讓所有的在場嘉賓都為我們祝福，你說好不好？」我感覺你的身體忽地僵了一下。

　　「這怎麼可以？一場發表會起碼也要花二個月的時間才能籌備完成而且這段時間一定是不眠不休才能完成，我那有多餘的時間陪妳呢？」你試圖說服我打消這個念頭。我佯裝生氣的說：「我不是三歲的小孩！我懂得如何照顧自己。更何況我也是廣告設計出身的，也可以幫上你一點忙，請你不要把我看成一個好像一個廢人，好不好？」你輕擁我的肩：「好了好了，我依妳就是了，不要生氣了，妳身體不好。」隔天，我們就開始籌備發表會的相關事宜，我每天和你一起上下班，一起加班，而我總會在夜深人靜時為你送上一杯熱牛奶。我感覺我們的感情距離沒有變遠反而愈來愈近了。

　　一個星期後的一個晚上，你拉著我說要給我一個驚喜。「那你的工作呢？」我問。「今天就先放假一天。來，我用布蒙上妳的眼，妳可不能半路就拆開喔！」你開心的用一塊黑布蒙上我的眼，把我帶上了你的車。一路上，我聞到了青草的味道，我知道你是往山上走。只是不知道你要帶我去那？是要看夜景還是去吃山產？「到了。」你停下車對我說。你牽著我的手走到一個定點，你拆下我的黑布。「Angel，張開眼來看一看，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張開眼，往上看，我看到了許多的星星，在沒有光害下的星星顯的特別美，就像是我們在天文台看的劇場一樣，我從來沒有看過那麼多星星。

　　「好美。」我不禁讚嘆。「美吧！這是妳三年前許的生日願望，我曾說過只要我有空我就會帶妳看星星，我本來打算等妳康復就帶妳來的。沒想到…」我明顯的聽出你語氣中帶的哽咽。我撫著你的臉說：「我好喜歡好喜歡你送給我的銀河，你看它們都在對我們眨眼，好像是在告訴我們，我們要永遠永遠在一起喔！」我們相視而笑，彼此依偎在彼此的懷中，直到天明。二個月過去了，我覺得我的身體愈來愈虛弱，血吐的愈來愈多，我一直不敢在你面前咳嗽，因為我知道我一旦咳嗽就會咳出血來，而你一定會放下手邊的一切來照顧我，對我說你不要再籌備什麼鬼發表會了，現在的你只想好好的待在我身邊，陪我走完這最後一段路。

　　我怕你會這麼說，這樣你就什麼也沒有了，所以我一直不敢讓你知道。發表會那天早上我總算在你的辦公室看到了你為我設計的禮服。那是件削肩白色禮服，裙上鑲滿了好多好多淡藍、深藍色的小水鑽。「這…這好像星星。」這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到的形容詞。「這是我們那天去看的星星，我把它們捉下來，鑲在禮服上，準備送給我今生最美的新娘。這件禮服的名字就叫做『銀河』。妳喜歡嗎？」你從後頭摟住我的腰對我說。

　　「我喜歡我好喜歡，它好美好美…」我感動的淚又掉了下來。「別哭，再哭妳臉上的妝就花了，我可不願意娶個小花臉啊！」你用指腹擦去我臉上的淚。「討厭，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作勢搥了你一拳。你包住我的手說：「不後悔，永遠不後悔。」

　　「我…咳咳咳…」

　　「妳怎樣了？妳的藥呢？」你緊張的問我。我從口袋裡拿出了藥，快速服下。「怎樣？妳今天有辦法上台嗎？如果不行就別勉強了，我們可以改期。」你關心的問。「不用，我可以上台。」我知道我的時間不久了，這只是死神預先通知我的預兆。發表會開始。我穿上你為我設計的禮服，頭上載著假髮和頭紗，準備出埸。我是最後出場的，我第一次看見後台的混亂，一個模特兒換裝需要三個人換的盛大場面。你過來緊握著我的手對我微笑說：「會不會緊張？」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我覺得我的心就快要跳出來了。」我比了比胸口。「不要緊張。」你手在我的手上搓揉著，藉以化解我的緊張。說也奇怪，緊張感竟消失了。「我永遠愛你。」我在你的耳邊輕輕吐出這一句。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臉紅。「宇哥，Angel姐準備。」負責人員大聲喊著。「走吧！」你牽著我走向伸展台。突然我的腳一軟，跌坐在地，我怎麼支撐也站不起來。「怎麼了？」你關心的問我。「我…我站不起來」我很緊張的說。『死神丫！請你再多一點時間給我吧！至少讓我走完這場秀，拜託，求求你！』我在心裡反覆吶喊著。

　　「沒關係，我抱妳。」你打橫著抱起我走向伸展台。我們一出場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閃光燈此起彼落的閃著。這時我感覺腳似乎又有可以站起來的力量了。我直覺是死神聽到了我的祈求，祂願意再給我一些時間。「宇，放我下來。」我悄聲對你說。「可是妳…」你擔心的問。「我沒事了，我總不能要你抱著我宣誓吧？」你想了一下，便把我放下。當你向眾人宣布我是你的新娘時，現場響起如雷的掌聲，我想我以前從未想到我會是在這種情況下結婚的吧！

　　有令人感動的婚禮，卻無法和你白頭偕老為你生個屬於我倆的小孩。這是我最遺憾的事。我們互相許下我願意的誓言，無論貧窮或富貴，都不捨棄對方。但我好慚愧！我永遠無法實踐這個諾言，因為我將先捨棄你而去。「好，請新郎揭新娘的頭紗。」你揭開我的頭紗，在我的唇烙下深深的一吻。想咳嗽的意念在我腦中響起。我知道我時間到了，我一直咳一直咳，咳出了鮮血，我想阻止自己不要咳卻怎麼也止不住，任由那鮮紅色的血染上了潔白的禮服，而銀河上的星星彷彿也在為我哭泣，我倒在你的懷裡。

　　頭一次，我看到淚流滿面的你。我說：「對不起，弄髒了你為我設計的禮服。」你說：「沒關係，衣服髒了就算了沒關係。」

　　「宇，我想我不行了，我沒有時間了。」

　　「不！不會的！Angel，妳不會死的，妳不會死的，妳還要陪我走到老，妳還要幫我生很多很多的小孩子，我們要一起開心到老到死！」你搖著頭說，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宇，聽我說。我很高興我的生命中有你，我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還要當你的新娘。我…我永遠愛你。」我覺得我的體力逐漸漸消失，眼皮愈來愈重，我知道我一閉上眼就再也看到你了，我努力的不讓自己閉上眼。「宇，我好想好想睡。」我撐不下去了，我的眼漸漸閉上。「Angel，不要！眼睛不要閉上！求求妳！求求妳！」你拍打著我的臉大聲喊我。

　　「Angel，不要走哇！不要走啊！我愛妳，我永遠愛妳啊！」你抱著我大聲痛哭。我的魂在眾人的上方看著這一切，我多想抱抱你，叫你不要這樣我會心痛的。可惜我抱不到你無法和你說話，我只能對著你喃喃自語說：「宇，我永遠愛你。」